鼠年话鼠
老鼠实在令人讨厌。一双滴溜溜转的小眼睛，尖尖的嘴脸，配上那一撮长毛，一副时刻准备偷东西的样子，让人看了毛骨悚然。
那天，我一只脚刚迈进营业室，就听到前面有人一声惊叫“有老鼠”，我“啊”的一声尖叫，仿佛触电一般，转身想跑，腿却不听使唤，整个人都僵住了，样子十分狼狈。
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老鼠了。小时候住的是土窑洞，虽说冬暖夏凉，但老鼠也瞄上了这块好地方。这下可好，穷家被弄得到处都是窟窿眼。家里的衣服放在纸箱里，老鼠经常钻进里面，把衣服咬得不成样子，有时候还会在衣服中间下一窝小崽子；至于钻进粮瓮糟蹋粮食之类的事，就更加司空见惯了。
人们用各种法子来灭鼠。鼠药拌上粮食放在鼠道，是常用的灭鼠方法。让人窝火的是，药死了一只老鼠，其他的就不来吃了。奶奶常说：“老鼠可精哩，放药的时候，千万别说话，它听得懂人话呢。称呼老鼠要叫它‘花媳妇儿’。”奶奶的话，我似懂非懂，觉得老鼠是狐狸精一样狡猾的东西，心里愈发讨厌它了。
爸爸进城带回了几个“老鼠夹子”，以馒头等食物做饵，放在老鼠的必经之路。这下子可热闹了，半夜里只要听到夹子“啪击”一声响，接着便有老鼠“吱吱叽叽”地叫个不停。被夹着尾巴的老鼠拖着夹子“咣咣啷啷”地惊慌逃去，不是半路被家具劳什绊住，就是硬生生丢了半截尾巴在夹子上；若被夹到身体其他部位，那就动弹不得，只有死路一条了。
妈妈一听到夹子响，就披衣下床，非要立马判它个死刑。家中只有我和妈妈俩人，为方便抄起家伙打老鼠，她就让我拿着手电筒照明。我拿着手电筒，战战兢兢，眼睛不敢往老鼠身上看，灯光自然照不到目标。有一次老鼠拖着夹子跑，妈妈在后面追，连打几下，都没有打中。她骂我无用，连个灯也不会照，一气之下就把我拽到老鼠夹前，非让我亲手把老鼠打死。我闭着眼睛，身体抖得厉害，连着几棍子都打了个空。
那一次，妈妈非但没有炼出我的胆量，反而使我更加害怕老鼠了。
记得三年前去内蒙看胡杨林，当行到离额济纳还有五十多公里时，车没有了油，好不容易才下了高速。三四公里处有个边境小镇。当时已是夜里十点多钟，几个人便找了一家平房门上写着“招待所”的地方住下。
秋日的西北小镇，风“呜呜”地响着。一间屋子里放着三张小床，简陋得像八十年代的旅社。和衣而卧，忽听到有老鼠“㗭㗭嗦嗦”的声音，忽高忽低，忽远忽近；时而像找到食物呼朋唤友，时而像瓜分赃物你争我吵。虽然睡意粘住了眼皮，但老鼠发出的声音还是扰得我不能入眠。好不容易进入梦乡，老鼠贼眉鼠眼地样子又在梦里把我吓醒了。
天刚蒙蒙亮，依稀听见同行的朋友和店老板在说话。起床后，看到朋友用店家的灶具做了一碗“甜面汤”。他说连着奔波这几天，早上特想喝上一碗家乡的鸡蛋甜汤，给老板比划半天，他也听不明白。于是，他就自己动手做了一锅。吃饭的时候，邻屋出来几个自驾游的旅客，指着我们的甜汤，非让老板也给他们来一份，听口音也是河南人。我们就匀了两碗给他们。在离家几千里外的地方，老鼠一晚上的窃窃私语，因了家乡的鸡蛋面汤，也就觉得没那么可怕了。
《路遥传》里记述，路遥在写《平凡的世界》时，经常是夜里写作，白天休息。老鼠恰好也是这种作息规律。为了防止干扰，路遥每天晚上就在写作的门口放一些食物，让这些老鼠吃饱了走开。当时的路遥是寂寞的，他住在偏远山区的煤矿宾馆，孤零零一个人，饿了就吃些冷馒头。老鼠成了他唯一的朋友。这些老鼠，又是何其幸运，它们见证了文学巨匠呕心沥血的写作历程，也见证了一部文学名著的诞生。
明年就是鼠年了，有一副对联是这样写的：“人欢为体健，鼠硕因丰年”。如此看来，老鼠肥了，也是一个好兆头。
作者简介
卢新芳，供职于济源农商银行轵城支行。愿拥抱文字，让它明媚我的眼眸，熏陶我的心灵，愿岁月静好，你我安然。
